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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法院續寫白紙」演講辭
作者：相南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叫相南。在我正式開始我的短講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報告，今天我們這個活動的總開支是290元，主要是印刷的費用。爲甚麼我要刻意提呢？因爲我知道很多趨炎附勢的小粉紅看到今天的報道，一定會爭相往我們的頭上扣上很多頂「收美國錢的恨國黨、殖人、慕洋犬、反賊」甚麼甚麼的帽子。所以我立此存照：我們沒有收任何政府、政黨、團體的一分一毫。如果我們有，剛才我們搬物資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台灣人經歷戒嚴，一度失去憲法保障的權利和自由。而且不合時宜的憲法條文，更導致所謂「依法」選出的總統只是少數人的總統、屬於幾千人，甚至幾百人的總統，由同一個人無限連任到死。尤其蔣介石除了是獨裁者，更是軍事強人。美國在冷戰時為了戰勝共產陣營，基於要維繫反共盟友的考慮，也在一定程度上縱容了白色恐怖的蔣氏獨裁政權。即使面對政權的慾望與鎮壓，台灣人仍然為了追求自由民主以卵擊石。黨外運動的中壢事件、橋頭事件、美麗島事件、鄭南榕事件、野百合學運等，都印證著台灣公民社會的成長，還有為民主所作出的犧牲。

冷戰結束後雖然台灣民主化，在對岸的中國卻因為八九民運的失敗，繼續保留著政治保守和獨裁。言論自由是一切自由之母，然而中共當局現在除了運用空泛的口袋罪名以言入罪，製造文字獄，更鼓勵民眾互相舉報，使民間社會失去信任，又厲行網路審查，畫地自限，令得不到資訊的中國人越來越愚昧，背離普世價值、世界文明漸行漸遠。

地方、民族、性別及文化

在地方的層面，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已經認定，中共當局對新疆維吾爾族所作的行為可能構成危害人類罪。在不同的方言區盲目推廣普通話的政策，導致許多語言和方言面臨滅絕的風險。同一時間，中國的城鄉差距、省籍矛盾、民族矛盾，也在中國不同的地區、族群之間造成事實上的不平等。女性原是是中國社會的半邊天，但是追求性別平等的女權主義卻被抹黑成「收了拜登狗糧的境外反華勢力」，對性小眾的滅聲也變本加厲。文化產品由書本、劇集、表演到動漫，全都經過重重審查，令中國文化部成為焚化部，迫使國民翻牆去看世界的多樣性。很明顯即使你不談政治，但只要你是出身於農村，或是有自己語言的地方，或是生為少數民族，或是你不想忍受父權的爹味，或是你純粹只是有自己的個人喜好，你的權利都會因為目前中國的體制而受損。

科學及清零

五四運動追求民主和科學，但是在武漢肺炎疫情後期，即使全世界都知道疫情已經過去，中共仍然帶著中國人在演一場戲，自顧自的動態清零，在香港剝奪不依政權要求接種疫苗的市民，享用公共服務的權利，按照政權的喜好挑選自己喜歡的部分科學意見，來封鎖社會，鞏固統治。為此他們置民生國計、消防安全、動物權益於不顧，無限延長疫情的類戒嚴狀態，才造成一年前的烏魯木齊大火，激發起白紙運動。

我們曾經很擔心中國的動態清零政策和人為渲染的假疫情，會像台灣戒嚴令一樣維持接近40年才告終。彭載舟先生在北京四通橋的示威訴求，簡化下來就是兩點：復常跟民主。白紙運動使中共結束動態清零，雖然社會復常已經實現，但是為了政權利益而迷信偽科學的心態仍然沒有消失，民主訴求也繼續落空。習近平沒有因為白紙示威放棄連任，也沒有還民眾公民權利，更沒有實施自由選舉。

動物保護

在沒有完善法制的中國，因為中共不懂通過法治、人性管理寵物，最近也發生了強行捕殺民眾大型寵物的事件，和疫情期間大白衝入民眾家中打死寵物，或者殺掉全香港寵物店的小型哺乳類寵物的做法別無二致。

經濟

小粉紅常說，中共為中國帶來經濟起飛，所以世人應該支持中共的統治。首先根據歷史，不是只有中共改善過中國經濟的狀況，1928至1938年間的南京十年，國民政府也曾經在資本主義下，讓中國積累社經實力，休養生息。其次，在中國泡沫經濟即將爆破的今天，中國底層民衆的血汗勞動變得一文不值，遍地都是爛尾樓，房企、國企陷入債務危機，青年失業率衝天高，嚇得中共要蓋牌，但依然無阻中國青年躺平避開剝削。這一切都拆穿了擁護獨裁統治就能避免經濟崩潰的謊言。事實上，獨裁統治導致經商環境更不公平、更不透明，只會令經濟危機醞釀得更嚴重。

政治及人權

所以歸根究底回到政治方面：國際人權法典兩公約中，其中一份正正是「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可見公民權利、政治權利，本來就是人類與生俱來人權的一部分。今天的中國國會，也就是人大，是由少數人間接選舉選出，中共的一黨專政也導致異見人士，包括不同的自由派失去制衡中共和決定政策的權利。由於中國沒有像樣的民意調查，所以我們無從得知中國有多少人支持自由民主。他們可以很多，也可以很少。

但是中共當局為了壓制他們的聲音，利用了民粹招攬一群人支持中共的統治，粗暴地霸凌自由派人士，和其他沒有為政權帶來利益的普通民眾，例如喜歡日本文化，喜歡蘋果手機的普通年輕人，甚至外國人，最終演變成一種無限上綱、盲目排外的戰狼外交。這些也是台灣人討厭被武力統一的原因。愛國不是趨炎附勢，而是給予逆耳忠言、苦口良藥。

回顧中國的民主之路，清朝立憲敗在慈禧手裏，辛亥革命後中國曾經短暫成為民主國家，可惜敗在袁世凱手裏，後來民國設計的憲政又敗在蔣介石手裏，八九民運也敗在鄧小平手裏。中國的民主之路走了超過120年，到今天還沒到達終點。作為總結，我希望中國的民眾能多躺平，少做韭菜，保存公民社會，當懷疑的時候，應該從邏輯和科學中尋找答案，不是訴諸情緒。多注意國際大勢的演變和社會科學的發展，堅持開放、自由、民主、憲政的思想。也希望中共當局釋放彭載舟跟其他良心犯。最後感謝各位的參與、聆聽和發言，謝謝。

「立法院續寫白紙」演講辭
《高牆與綠芽：極權統治下，表態有用嗎？》
作者：陶儀芬副教授

很多人會問，在今天習近平的極權統治下，像白紙運動這樣的表態政治有用嗎？或是比白紙運動早一個半月，在去年20大召開前三天的上班時間，北京四通橋突然出現紅色布條寫著：

不要核酸要吃飯 不要封控要自由 不要謊言要尊嚴
不要文革要改革 不要領袖要選票 不做奴才做公民
（橋上左側張出的橫幅）

罷課罷工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
起來，不願意做獨裁者奴隸的人們！反獨裁反專制救中國 一人一票選主席！
（橋上右側張出的橫幅）

這樣的一人行動有用嗎？有意義嗎？

I．戳破獨裁者的謊言

沒錯，後來並沒有廣大人民響應四通橋彭載舟發起的罷免獨裁者運動，彭也當場被拘捕，目前不知下落。但是彭的行動讓全世界知道習近平的統治並不得人心，國際媒體將他稱為Bridge Man，中國網路稱他為勇士。中共害怕到北京市政府要聘雇看橋員，買油漆要用實名制，要拆掉四通橋路牌，網路上出現四通橋或勇士就會被刪。為什麼中共這麼害怕？
因為「獨裁者最怕文字，即便這些文字只是說出大家早已知道的事實。」

Democracy and the Market的作者Adam Przeworski認為，獨裁者的統治缺乏正當性，所依賴的是謊言與恐懼，威權政體不害怕失去正當性，但害怕出現願意出來戳破他的謊言的人越來越多。如果不滿的個人只能躲在暗處發牢騷，對政權不構成任何威脅。但只要有人敢登高一呼他的不滿，這些渴望自由的孤獨心靈就會看到彼此的存在，發現自己並不孤獨，表態的人越多，表態也就變得越安全，到達了一個臨界點(tipping point)，就是民主轉型的開始。

在民主化之前的巴西有個家喻戶曉的笑話，很傳神的反應了這樣的動態過程：在里約熱內盧一輛擁擠的公車上，一個男人打了他身邊一名軍官一巴掌，另一個男人又打了這名軍官一巴掌，坐在公車後面的一個鄉巴佬見狀擠到前面來也給了這個軍官一巴掌，警察攔下巴士上前盤問第一個男人，為什麼要打這名軍官，他說因為他非禮我的女兒，第二個男人說因為他非禮我的甥女，第三個男人則回說，看到他們毆打軍官，我以為巴西軍政府已經垮台。

在東歐共產政權垮台的過程中，波蘭花了十年，匈牙利花了十個月，東德花了十週，而捷克只花了十天，可見在集體行動過程中信號傳遞的滾雪球力量有多麼驚人。這也是為什麼威權政體可以容忍個人茶餘飯後的謾罵，但絕不允許獨立組織的出現，並高度控制媒體的言論自由。

II．成為歷史的見證

你永遠沒有辦法知道這樣的行動如何發生影響力。陳健民來課上演講，談到1979年魏京生提出第五個現代化被捕受審，在法庭上孤獨的身影如何啟發他，我們也不知道今天被關在牢裡的黎智英或這樣到處講學的陳健民如何啟發年輕的心靈。

去年是台灣文化協會成立100週年，有很多紀念文化協會的活動，包括北師美術館看到黃土水的甘露水。

眾多紀念活動中，其中陳澄波的遺照是我感覺最受震撼的，在陳遇難之後，他的妻子決定要幫他拍下這張遺照，是個人面對歷史的一刻，要為陳的歷史地位做見證，後來把照片藏在祖宗牌位後面，連子女都不知道，差一點丟掉。

西方記者張彥Ian Johnson星火The Sparks，大躍進之後一群年輕知識分子的刊物，只發行一期，多人被捕，甚至林昭被槍決，當時沒有什麼人知道，但多年之後不斷有人回去挖出史料，訪問當事人，漸漸拼湊出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為歷史做見證，在漫漫長夜其實一直有點點星火的存在，其實你並不孤獨。你的行動不是單一的行動，串起來是滾動歷史巨輪進步的力量。

村上春樹「在高牆與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的一方」。面對極權的高牆，一個人的抗議，一群人的表態有什麼用？就像一堵高牆上面發出的一點綠芽，讓人看到生機，讓人們心裡明白不是只有我知道獨裁者的宣傳只是謊言，還有很多人看到了我看到的真相，當綠芽越來越多，蔚為風潮，人們就不再恐懼，會站出來成為更多綠芽，推倒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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